我们对平等的追求从哪里来

人生而平等,这是我们再熟悉不过的话语和立场。但在现实生活中,大多数人的体验却是,不平等几乎无处不在。事实上,平等,作为一种主张,从来就不是那么理所当然,在历史的大部分时间里,不平等是习惯性的、合理的标准,而平等,如果能被考虑到的话,则需要理由。电影《寄生虫》剧照。我们对平等的追求从哪里来?平等,究竟是被发现的事实,还是被发明的结果?面对文化差异的现实,人们如何将外邦“蛮族”构想为“共同人类”?在新书《发明人类:平等与文化差异的全球观念史》中,荷兰政治学家西佩·斯图尔曼为我们回溯了两千多年来跨文化平等的观念演进。从宗教经文、史诗、哲学论文,到历史叙述、地理学、民族志、报刊文章……斯图尔曼爬梳了世界历史中有关“共同人类”观的各类文本,从中勾勒出平等是如何从不可被意象(unthinkable)到普遍被接受的脉络。“我们历史上的关键概念,诸如共同人类、同等尊严和平等,它们并不描述社会现实,而是构想出一个不同的、想象的世界。当有足够数量的人这么认为时,‘现实’就改变了。平等思想带来了社会梦想和想象的未来,创造了自己的现实。”斯图尔曼写道。下文经出版社授权摘编自《发明人类:平等与文化差异的全球观念史》前言部分。篇幅所限,较原文有删减,小标题为摘编者所拟。原文作者|[荷]西佩·斯图尔曼《发明人类:平等与文化差异的全球观念史》,[荷]西佩·斯图尔曼著,许双如译,新民说|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年8月。在历史长河中,平等和共同人类远非不言自明共同人类(CommonHumanity)与平等并非耐心等待人们发现的原始事实。我们更应该将之设想为发明,它们是具有潜在破坏性的看待人类关系的崭新方法。全世界的人构成单一的共同体,这不是经验上的事实。它意味着人可以被描述成一个“想象的人类”的元共同体之成员。然而这并不是说共同人类与平等不过是虚假的杜撰,或者黑暗中无力的喊叫。当有足够多的人相信所有人都是同胞,甚至是彼此平等的,这样的信念就成为社会事实,与其他社会事实一样,和政治权力、物质财富及武装力量同为社会的组成部分。当有足够多人拥抱共同人类的普遍观念,想象的限度就得以拓展,新的行动路线就随之出现。纪录片《地球之盐》剧照。跨文化的人类是如何且在何种历史环境下得以被意想的呢?人们是如何开始将外来者看作同类,甚至是平等的人?他们是如何超越人类历史早期无所不在的根深蒂固的种族中心主义,又是如何得出这样一种大胆的假想,即地球上的人类基本都是相同的,并且应该被视为最终由“人类”这个词标示的总体性元共同体的成员?本书试图通过探究观念史来回答这些问题,并将追溯有关共同人类、平等和文化差异的概念、语言和话语。今天,在第三个千年之始,地球上所有人类的平等地位似乎是自明的。《世界人权宣言》被称为我们这个时代的世俗圣经。然而,在历史长河中,平等和共同人类远非不言自明。在历史的开端,外邦人的卑下地位才是不言而喻的,正如奴役被俘虏的外邦人的做法。公元前1世纪,希腊历史学家西西里的狄奥多罗斯(DiodorusSiculus)到罗马帝国的中心考察历史,他注意到早在文字记载出现之前就有国王存在了。狄奥多罗斯是对的:在统治者与臣民、男人与女人、主人与奴隶、贵族与平民,以及最终本地人与外来者的区分于社会惯例与道德标准中根深蒂固的社会,书写技艺的出现使对人类处境的共同反思成为可能。不平等现象自古以来就普遍存在,而且大多数人预计,它在未来仍将占支配地位。即便如此,并非所有的不平等都是自明的。政治思想在古代的出现,标志着对不平等的传统证成不再充分。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很多早期的社会和政治思想包含了对不平等的辩护。强大的不平等话语界定了人们在生活中的地位,并指导他们以相应的方式言行。在这种背景下,真正意义非凡的是共同人类与平等观念的出现。因此,关于共同人类与平等的观念史就必须始于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这些观念并非指向自明的现实。历史学家需要将平等观念在今天享有的威严暂搁一旁。在我们所处的时代,平等已经成为政治思想的默认设置,不平等只有在理由充分的情况下才会被接受。而在历史的大部分时间里,情况正好相反。不平等是习惯性的、合理的标准,而平等,如果能被考虑到的话,则需要理由。不平等无处不在,真实可感,而平等则需要被想象、争论和凭空构想出来。简言之,平等需要被发明。《人类之旅:财富与不平等的起源》,[以]奥戴德·盖勒著,余江译,中信出版社,年8月。回顾新石器时代革命后的历史,农业的发明使人口得到增长、人类不断寻找新的土地,人类的形象被划入种种彼此截然分隔的同质文明和文化中,但这一直是一种严重的误导。自有历史以来,人类就在迁徙和进行文化融合,战争和奴役外来者也是如此。从最早的时期起,人们就开始跨越疆界了。旅行者必须接受“其他”民族陌生的习俗和观念。边境之外的人会被视为粗鲁的野人、卑鄙的敌人,甚至几乎不被当作人,但也可以把他们看作可以交流、贸易和合作的同胞。旅行的经历总在影响旅行者的自我形象。回到家乡后,他们再面对以前那些自明的习俗和观念时很可能会有不同的看法。旅行是一种矛盾的经历。受记忆和社会惯例所限,旅行者永远无法完全离开故土。但对边境之外的习俗、语言、观念的经验却又使他们成了无法真正回乡的人。那些为了研究外国人的著作而学习外语的好奇的学者也是如此。旅行的经历,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在脑海中的,都将动摇本土的“深层真实”。大多数情况下,平等的外来者与敌对的、不可理解的、几乎不是人的外来者之间的对立并非一个全或无的问题。历史上对他者的思考大多是分布于这两极之间。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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